第二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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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年她才十九岁,小小的脸孔,大眼睛,留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,她有一米六四,在南方女生中不算矮,可她太瘦了,那天又穿一件男朋友款宽松衬衣,搭牛仔裤,球鞋。与在场的盛装打扮过的妆容精致的女人一对比,确实太青涩了,简直像个高中生。
“哦。”陶桃跟在她身后,走了几步,忍不住回头望,目光恰好与傅希境望过来的目光撞上。好冷!这是她对傅希境的第一个感觉,像是要证实下这种感觉,她的身体在那目光下忍不住瑟缩了下,她赶紧转头,快步追上去。
“怎样?”傅希境问。
所以那天晚上,他的朋友们,都没记住她叫什么名字,个个跟着顾恒止叫她小不点,或者,阿境的小不点。
忽然,他放开她一点点,暗哑的声音带着微喘声如鬼魅般传来:“现在,有没有帮你找回点熟悉感?嗯?”不等她答话,他的唇又覆上她的,依旧是急迫的不由抗拒的,却少了些许蛮横霸道,唇舌所掠之处,似是带着深深的依恋。
傅希境转头,瞪了他一眼。“里面他们喝得正兴头高,吵得很,没法说话。”
“顾少的妹子?”高经理惊讶极了,在座的总共两个女生,他目光扫过南风,又扫过陶桃。
“南风姐……”
“是呀是呀,那可得喝个交杯!”有人提议。
顾恒止摆摆手,“别,我在隔壁包厢有饭局,听说高经理跟我妹子也在这边吃饭,所以过来打个招呼。”
“可是,我真是伤心呀,她竟然忘记了我!”顾恒止指着自己的脸,“像我这么一张英俊得令人过目难忘的脸,她竟然没有认出来!!!”
“高经理,好久不见。”
“南风姐!”这一句,很大声,很惊恐。
她站在那里,端着酒杯,在数双期待与充满暧昧的目光下,发呆。
“没问题。”顾恒止满口答应,其实就算傅希境不说,他也想要去探探情况来着,实在太好奇了呀,自从五年前,傅希境那个小女朋友离开他之后,他身边就没再有过女人,对围上来的莺莺燕燕也是冷如玄冰,坊间甚至传说他是否转变了性取向。他实在好奇,刚离开的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?竟引得一向冷静自持的傅希境如此反常。刚才匆忙一瞥,走廊光线暗,加之南风又是低着头快步走开,所以顾恒止甚至连她的长相都没看清楚。
傅希境往唇边送烟的手指顿了顿。
交杯酒自然不用喝了,南风回到座位,高经理竟亲自帮她倒了杯热茶,先前望着她目光中的暧昧与炽热全成了殷勤:“小季,怎么都没听你说呀,顾少竟然是你哥哥。”
“哟,是顾少啊,稀客呀!”高经理侧目,见到走进来的顾恒止,连忙起身迎上去,“吃过饭了吗,没吃的话给我个机会,让服务员把这些菜先撤掉,重新上一桌。”
任何东西成瘾,都是因为有所依恋,戒不掉,放不下。
“这么急呀,专门在这等我呢!”他走过去,调侃地说。
而接受目光洗礼的当事人,眼神里也同样是满满的讶异。嘴角动了动,刚想开口,又被顾恒止抢先了,“高经理,我妹子酒量不好,你可得照顾点呀!”
“别问了,先回包厢。”她低声打断陶桃,语调同她身体一样,微颤着。
坐在她身边的陶桃碰了碰她,她晃过神,下意识起身,端起酒杯,像是自言自语:“是应该再敬高经理一杯。”接下来,她应该推开椅子,走到离她很近的主位上的高经理身边,可她的双脚像是被绑着,一步也移动不了。
这时,有两个声音忽然突兀地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响起。
顾恒止目光一转,下巴往南风的方向努了努,笑着说:“喏,就那小丫头,我干妹妹。”语气无比宠溺的样子。
顾恒止推开A8包厢门时,里面气氛正热,十来个人坐满了一桌,有人正在劝酒,大声说:“季小姐,高经理可是大忙人,要不是看在你这个大美女的面子上,今晚哪请得动他呀!所以你得再敬他一杯!”
南风晃过神,恶狠狠推开傅希境,从那狭窄的快要令她窒息的禁锢圈里逃出,几乎站立不稳,幸好飞跑过来的陶桃扶住了她。
他吃痛,终于停止了掠夺,退开一点,手臂却依旧揽着她的腰,她身体的颤抖清晰地传达到他的手指。
她被他禁锢着,呼吸困难,绝望极了,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,牙狠狠地一咬,而后嘴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,有她的,还有他的。
这只不过是酒桌上助兴的一个游戏,南风在经纬做了近五年的业务员,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起哄,换做平时,她也许会大大方方的笑一笑,而后应承。可今晚,她的情绪波动太大,心里乱糟糟一团,那些起哄声调笑声,搅得她脑袋都快要爆炸。
坐在她对面的汪吉咳嗽了一声。
“什么?”顾恒止反问。
“那你们继续,我先过去了。”顾恒止转身,忽又回头,望着南风:“丫头,别喝醉了。还有,散场后等我,我送你回去。”然后,冲她眨眨眼,折身走了出去。
顾恒止摸了摸下巴,一脸玩味地说:“阿境,如果我没看错的话,A8包厢里那个季小姐,不就是当年的小不点嘛!但是,我记得好像不是这个姓吧?”他蹙蹙眉,“叫赵西贝来着?”
成功看到傅希境皱起眉,他心里一乐,面上依旧不露声色,“气氛那叫一个热乎哟,高鹏看小不点的那眼神,啧啧啧,就像饥渴的猎人看一猎物似的,那个火热哟……”他又停了停,望见傅希境嘴角紧抿,搁在窗台上的右手卷曲着慢慢握紧,那是他发怒前的征兆,顾恒止语调一转,“但是,我成功地阻止了这杯交杯酒!”嘿嘿,虽然他很想欣赏下傅希境的失控表情,但是呢,再说下去,以他对这家伙的了解,只怕这怒火首当其冲就会把他烧成灰。
傅希境皱眉,“托你打听的事!”
当年,她第一次进入他的朋友圈子,是一个发小的生日Party,要求必须带女伴。原本她不愿意去的,说不认识他的朋友,去了没有话题,会无聊。他哄了许久,她才答应一起去。他们迟到了,推开包厢门时,原本偌大的闹哄哄的包厢有几秒钟的沉寂,数双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她,她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缩,却被他牵着手往前拽了拽。后来还是顾恒止打破了沉寂,大叫一声说,靠,阿境,你从哪儿拐了个未成年小不点来呀!
“遗憾遗憾,看来我错过了最精彩的画面喽!”先前那个迟疑的男声再次开口,他走近傅希境,笑得一脸暧昧,“我们刚才还在说,你接个电话怎么接这么久,原来躲这儿调情呢!”顿了顿,他忽然像发现新大陆般,盯着傅希境微肿带着血色伤口的下嘴唇,眼神贼亮,闪烁着八卦的光芒,“看刚才这情形,似乎你是强迫人家姑娘的?哇靠!傅大少,你太令我惊讶了哈哈哈!今晚这顿饭请得太值了!”他大笑着,拍了拍傅希境的肩膀,“咳咳,不过哥们你也太急迫了点吧,就算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,也得有个追求的过程不是。莫非,这些年清心寡欲苦行僧般的生活令你压抑太久,所以才这么地急不可耐……”
傅希境目光投向南风走进去的那间包厢,“你帮我打听下,A8包厢是谁做东。”这家越南餐厅口碑十分好,因此生意经常爆棚,吃饭需要提前预约的。
顾恒止刚跨出包厢,发现傅希境倚在不远处的窗户边吸烟。
“那是那是,一定一定。”高经理点头如捣蒜。
他没有进去,倚在窗边,又点了一支烟。他从前也抽烟,但没有瘾,后来同她在一起后,她讨厌烟味,他就极少抽,回到家后是从不碰的。自她离开后,无数个夜深人静,他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公寓,唯有指尖一点星火令他感觉一丝温暖,后来,他的烟瘾就越来越大。
“阿……境?”这一句,十分迟疑。
如烟,如她。
这家伙话题也转换的太快了吧!顾恒止愣愣的,点头,“是呀,我一哥们在这边有股份。”
“顾、恒、止!”冰冷充满怒意的声音终于打断了他的聒噪,傅希境眼神如刀,刀刀锐利,刺向顾恒止。
“所以……”
她抬脚,走到高经理身边,还未来得及开口,另一个声音忽然插|进来。
“所以,你欠了我个人情。”顾恒止笑嘻嘻地总结道,转身往包厢走,在门口又停住,转头说:“哦,还有,我刚才对小不点说,让她散场后等我,我送她回去。我想,你对这桩美差应该没有异议哈?所以,待会我跟他们换场子继续喝酒去,就不算上你喽。”
“OKOKOK!”顾恒止举手,可嘴角抽搐的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。
她说他认错了人,她真是自欺欺人,就连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顾恒止都一眼就认出她来了。
“所以?”
南风回神,笑了笑,“不好意思,我大概有点醉了。”她望向高经理,对方正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,那目光炽热,刺得她胃里忍不住冒了个想要呕吐的泡。
傅希境说:“这家餐厅老板你很熟?”
“噢,做东的是经纬建筑公司,小不点应该是经纬的业务员,请的是禾一地产业务部经理,高鹏。”他顿了顿,说:“嘿,我刚进去的时候,正好碰上你家小不点要与高鹏喝交杯酒呢!”
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,傅希境将烟蒂掐灭,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。
南风默,心想,我也才知道我有个干哥哥。伸手端起茶杯,喝一大口,笑了笑,没做声。
一屋子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南风,那目光里有惊讶,还有羡慕。
“对对,交杯酒!”桌上的人纷纷附和。